史墙盘。 宝鸡周原博物院供图

十一月二十一日，宝鸡周原博物院讲解员权瑞雪（右）在向游客讲解史墙盘。 本报记者 赵茁轶摄

史墙盘的盘腹外部花纹。 本报记者 赵茁轶摄

史墙盘

名称：史墙盘

等级：国家一级文物

时代：西周中期

籍贯：宝鸡市扶风县庄白一号窖藏

户籍登记时间：1976年

现住址：宝鸡周原博物院

本报记者 赵茁轶

青铜器铭文是研究历史文化最直接、最真实的文字资料。它是补苴罅漏古籍文献的重要实证，往往能够以直观的方式带领观众走近尘封的历史。

西周青铜器是我国古代青铜艺术的一座丰碑。西汉以来，西周青铜器就不断被发现，尤其是在关中地区，出土数量颇丰。作为周的发祥地和西周王畿所在，这一地区出土的青铜器以高质量、高价值著称，如久负盛名的盂鼎、毛公鼎、克鼎、利簋、何尊等，都是研究西周历史的宝贵资料。史墙盘是陕西周原地区出土的西周青铜器中，铭文优美且内容丰富的重要发现之一，仿佛一部青铜“史书”。

壹 西周彝器，沉睡千年的青铜“史书”

史墙盘，又称墙盘。“史”为官名，“墙”是作器者的名字，“盘”是器物名称。

盘是古代祭祀仪式时洗手用的水器，多为圆形，浅腹。古代在祭祀和飨宴之前，往往要先行沃盥之礼，也就是使用专门的礼器，用匜倒出的水洗手，用盘在下方接水。《左传》中“秦伯纳女五人，怀嬴与焉。奉匜沃盥，既而挥之”的记载，描写的就是这一礼仪。

在遍布历史遗迹的三秦大地上，刨到“宝”的事情时有发生。1976年12月，陕西省扶风县法门公社庄白大队社员白新恩平整土地时，在地下约30厘米处发现了一处青铜器窖藏。

这个窖藏就是后来闻名天下的庄白一号窖藏，也称微氏家族青铜器窖藏。窖藏内共出土青铜器103件，其中74件有铭文。这批青铜器造型浑厚，纹饰精美，铭文内容丰富，为研究西周历史、青铜器断代以及古文字演变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实物资料，一经发现就引起了全国历史界和考古界的极大关注。

史墙盘是庄白一号窖藏中一件重要的青铜器。宝鸡周原博物院讲解员权瑞雪介绍，史墙盘是西周中期的青铜重器，是近年来发现的西周青铜器中铭文字迹清晰、史料价值很高的礼器。它的发现，对武王克商这段改朝换代的历史作了诸多补充。史墙盘上的铭文还记载了从微氏的高祖到微史墙等微氏家族的事迹。

史墙盘器形典雅，制作工艺精湛，通高16.2厘米，口径47.3厘米，深8.6厘米，重12.45千克。史墙盘的盘腹外部附有双耳，腹部饰有垂冠分尾凤鸟纹。凤鸟有长而华丽的鸟冠。鸟尾逶迤的长度为鸟体的2倍至3倍，延长部分与鸟体分离，造型别致，设计巧妙。凤鸟纹在当时象征着吉祥，是西周时期最为流行且最富时代特征的纹饰。

史墙盘现收藏于宝鸡周原博物院。2002年1月，史墙盘被列为首批禁止出国（境）展览文物，足见其重要性。

贰 措辞严谨，记录周武王的功绩

史墙盘内底部刻有18列284字铭文。铭文使用的四言句式颇似《诗经》，措辞工整华美，结构严谨，层次井然，文辞典雅，用字凝练。这是中国历史上已知最早的带有明显骈文风格的铭文作品，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。

铭文前半部分颂扬西周文、武、成、康、昭、穆等王的重要政绩，后半部分记述微氏家族的家史，翔实概括了西周前期百余年的历史，可与《尚书》《史记》等文献记载相互印证，是研究西周历史的重要史料。铭文所记述的西周历史到穆王为止，所以学界公认此盘为恭王时的器物。同时，由于铭文出自史官之手，历数王朝前期和中期周王功业，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主任晁福林认为，它代表了周王朝正统的王朝史观。

根据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特聘研究员杨曙明的解读，史墙盘的铭文大意为：当初周文王的统治得到普遍的拥护，上苍降命赐德，使文王拥有了天下万邦。武王开疆辟土，征伐四方，击败了殷人，不惧怕北方狄人，又征伐东方的夷人。成王时代有刚直的大臣辅政，康王继续成王的事业，重整疆土。昭王南征荆楚，穆王也遵守教训。铭文还称颂了当时的天子能继承文武的功勋，使国家安定。

铭文的后半部分是微氏家族的简史。安静隐居的微氏高祖，在微国很好地居住着。当武王打败殷人后，墙的烈祖来周朝见武王。武王命周公给予他居住的地方，让他住在岐周。墙的乙祖被纳入王室的心腹重臣。贤明的亚祖辛，教育子孙们长大成才，家门兴旺，理当受到隆重礼祭。安适的乙公，勤勉于农事，亲和孝友。墙日夜不敢怠惰，持守福泽，受到庇佑。

史墙盘铭文对于周武王功业的叙述引起了学界关注。在之前关于西周的历史观念中，说到周武王，总是系连在周文王之后。时人认为文王接受天命，而武王是继续文王之业，攻克殷商。何尊铭文写“唯武王既克大邑商”，就是典型的表述。

此种观念的转变，应该是西周中期的事情。史墙盘不仅明确提出“文武长烈”的说法，而且用大段的话肯定周武王的功绩。在王朝正统理念中，这是前所未见的。

晁福林介绍，这一变化背后有着深刻的政治因素。西周初年，周王朝必须阐明立国之依据是什么。这一依据便是商周之际的天命观念。接受天命是周王朝立国依据的最好说辞。到了西周成、康、昭、穆时期，周王朝封邦建国、开拓疆土、锐意发展。这个时期，王朝所需的重点理念不在于文治，而在于武功，强调武王之威风和业绩正是时代亦即王朝政治的需要。这便是“文武之道”的形成。

“文武之道”的酝酿、发展、形成，自西周中期开始，直到春秋战国时期历数百年而臻至完备，再经历代的政治实践检验而确立。晁福林认为：“它是传统政治文化里一项重要的宝贵遗产。”

叁 笔法遒劲，集金文书法之大成

史墙盘铭文是西周金文书法成熟形态的代表作。全文18列，中间空一列，形成两组，各9列。文字排列整齐划一，均匀疏朗。该铭文在由错落到整齐的金文发展史上，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意义。“它承载着商代晚期到西周早期金文不拘一格的艺术特点，又在礼乐制度的规范下开始向整饬工稳的风格发展，形成了独具一格的金文面貌，整体上营造了一种平稳端庄的文字秩序。”权瑞雪介绍。

从笔画来看，史墙盘铭文点画规范，用笔流畅、凝练，基本笔画大致分为直画、曲画（类似小篆）、各具形态的点画（圆点、平点、直点、斜点），笔画横竖转折自如，粗细一致，笔势流畅。

从结字特点上看，史墙盘铭文与商代晚期及西周早期金文的特点不同，该铭文结字扁长，大小均衡，笔画粗细基本一致，文字结构上总体表现出平稳端庄却不乏灵动的艺术气息。

西周中晚期，礼仪制度逐步确立，整齐规范的审美文化开始兴起，于是出现了以史墙盘为代表的金文秩序。铭文字体为当时的标准字体，可作为当时书体风格的典型代表。铭文布白适中，疏密恰当。但仔细看来，史墙盘的铭文仍然遗留了早期金文的错落感，横行中各个文字并不处在同一水平线上，文字重心或左或右、或上或下；竖列文字的重心也仿佛左右摇晃，但是摆幅略小于横行。这种文字重心的摇曳，配合文字大小错落与结构参差，表现出端庄而不呆板、活泼而不放肆的艺术风格。

经过数十年的精研，专家已经基本廓清了史墙盘文字内容的主要谜团，使铭文的大意得以通畅地表达。专家所释略有差别，也说明了对史墙盘的研究尚有空间。史墙盘的铭文，字数虽次于毛公鼎、小盂鼎、散氏盘等，但学术价值非常高。此外，它不仅在史学、青铜器断代方面有极高的研究价值，而且在文体结构、修饰手法、词汇运用、书法艺术等方面有非常深远的历史意义。

编辑：呼乐乐